獵物才是獵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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獵物才是獵人
沈序偏頭看姜明月，發現她已經枕著身邊的小羊擺件閉上了眼睛，雙頰有淡淡紅暈，襯得她像顆清脆甜蜜的胭紅李。
“你睡著了嗎？”
沈序小聲問。
“沒睡！你說，我聽著呢！”
姜明月蹭地一下站起來，又搖搖晃晃站不穩，要倒下的那刻被沈序單手接住。
“好輕。”
沈序脫口而出，懷裏的女孩薄得像片紙，他一點也不敢用力。
如同姜明月那天說的一樣，他情緒淡漠，不樂交際，沒談過戀愛，不懂愛。可他喜歡和姜明月在一起，就算只是一起聽風看雲，這算是愛嗎？
他不知道。
他一生順風順水，出身在一個條件不錯的家庭，初中老師發掘物理天賦後就被送到國外重點培養，從此他的生活就只剩物理，寫論文發期刊拿獎，跟被人推著似的。
大家誇讚他的成就，羨慕他的人生，好像他本就該這樣驕傲。
或者說，別人不能想象他的其他可能性。
但比起令人高不可攀的物理學家，說不定他更適合做個跟姜明月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。
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，姜明月經歷了太多事，他一件也不曾得知。
自己這段時間的示好，姜明月究竟是真正看不懂還是委婉拒絕呢？
他又在想，自己對姜明月的感覺，究竟是喜歡，還是對兩人幼時感情的一種追溯投射。
沈序已經有太長時間不曾像今夜這樣困惑。
姜明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，她下樓，發現廚房煨著一鍋粥，用砂鍋保暖，現在還熱著。
旁邊有紙條，是沈序留的，說他先去上課了，讓她記得喝粥。
打開白色陶瓷蓋，一股濃郁米香撲鼻而來，姜明月感嘆沈序果然學什麽都很牛。
放假時候的時鐘跑得比上班的時候快。
這點姜明月舉雙手讚成，有一天她看見手機上的日期居然從九號嗖一下變到十五號的時候，她甚至有一瞬間質疑是手機出問題了。
但當她不死心回憶完這飛速逝去的六天後，她嘆了一聲，這竟然是真的！她甚至在早上沈序煎的雞蛋餅上看到了時間的痕跡。
就這幾天，沈序甚至已經學會了攤雞蛋餅。前天還做了水煮魚，這可是大菜，縱然切菜手法不熟練，但味道卻是可圈可點。
上崗家庭主夫完全沒有任何問題。
這幾天沈序照常上午上課，中午回來做家庭作業，也就是中午飯，下午兩點再出門上課，五點半回家做飯，然後在收拾廚餘的時候跟姜明月聊幾句廚藝班的事。
想想還挺和諧，可姜明月卻明顯感覺到沈序對她的態度有了微妙變化。
說疏離談不上，但總歸和以前不太一樣。
姜明月試探著問沈序是不是自己喝醉又亂說話了，沈序不回答。
可兩人本就不是真情侶，反倒是現在這樣的距離才是正常的，姜明月沒糾結多久。
今天已經是初六了，初七研究室開工，沈序說要去拜訪一位前輩晚上才會回來。
早餐菜單，牛肉面。多菜多肉少面，姜明月說過要覆工了，保持身材少吃碳水。
吃過早餐姜明月在客廳消食，靠墻站了半小時後借著沙發背拉腿。
這時門口傳來聲音。
姜明月習以為常，連頭都沒往回轉，繼續拉腿。
“你不是去拜訪前輩了嗎？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。”
她問。
回應她的卻是物品落地聲。
姜明月終於收腿轉身看向門口。
玄關處竟站著位穿白色大衣的貴婦人。那位貴婦人保養得當，眉眼精致沒太多皺紋，頭發也梳得很整齊，氣質不凡。
從與沈序相似的眼角，姜明月大概能猜出來人身份。
一瞬間，姜明月感覺自己很忙，幾秒鐘她比了八百個假動作才局促著開口：“阿姨，您好，我是沈序的……”
女朋友？
沈序說的阻隔桃花會不會只針對李康延他們啊。
那說朋友？
萬一沈序跟父母說自己談戀愛了，她澄清關系豈不是讓沈序直接穿幫？
而且哪有朋友在主人家不在的時候擱他家拉腿？！
這突然襲擊實在太猛，姜明月完全沒預想過這樣情況的發生。
要不然還是找個借口給沈序打電話吧，她想。
“女朋友！是不是！”
在姜明月飛速頭腦風暴的時候，那婦人就已經替她定了答案。
“哎喲，上天保佑！”貴婦人在原地做雙手合十的動作。
“真好看一小姑娘呦，你叫什麽名字啊？”
貴婦人上前來摟她胳膊，語氣溫柔和善。
“阿姨，我叫姜明月。”
面對長輩，姜明月十分乖巧。
“叫什麽阿姨，多見外，叫媽！”
“啊？”
姜明月乍一聽還沒聽出啥問題，仔細一想，這問題大了。
“不合適不合適。”
她弱弱擺手。
但沈序媽媽假裝沒聽到她說話，邊摟著姜明月往沙發走，邊單手打電話：“餵，老沈，快回兒子家！有大驚喜！”
大驚喜不會指的是她吧？姜明月惶恐萬分。
兩人坐下，沈序媽媽才想起介紹自己：“寶貝，我叫陳婉，是沈序媽媽，你叫我媽就行了。”
“啊？”
姜明月再一次被驚嚇，沒想到沈序媽媽看起來溫婉和煦，竟然是個社交達人。
陳婉依舊沒在意姜明月這聲帶著驚恐的疑問，而是打開自拍鏡頭要和姜明月合照。
姜明月應付不來這種性格的長輩，只能乖乖比耶配合陳婉動作。
拍完後陳婉拍拍她的手背：“乖乖等我一下哈。”
姜明月以為陳婉要打電話還是什麽，結果身邊的人卻是直接打開修圖軟件，給自己和姜明月的合照加了個濾鏡後，保存，回到微信。
群發，點擊。
“這是我大兒媳婦，叫姜明月，好看吧。”
這是語音，挨個發的。
姜明月楞在原地，感覺自己的行動能力好像出走了，沈序媽媽這哪裏是社交達人，這是社交悍匪。
天吶！她要怎麽跟沈序交代！
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姜明月簡直心如死灰。
“阿姨……”
姜明月正要說話，突然門口又進來了個中年男子，看樣子他應該就是沈序爸爸了。
“叔叔您好。”
禮數當前，姜明月還是先站起來打招呼。
“老公，來看我們大兒媳婦，乖慘了簡直！”
陳婉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把中年男人拉進來。
“明月，你好，我是沈序的爸爸，我叫沈長青，叫我叔叔就好。”
剛才沈長青還沒過來的時候陳婉就跟他說過姜明月的名字了。
“叔叔好。”
姜明月再次鞠躬，然後陳婉和沈長青坐在一起，兩人看著姜明月，時不時對視，然後點頭，微笑。
她想找個地洞鉆下去，不開玩笑。
“你們都住在一起了？進展應該不錯吧。”
陳婉笑著坐得離姜明月近了些。
“沒有沒有，只是借住而已。”
姜明月連忙擺手否認。
“什麽借住，婚後這房子還不是你的，如果不喜歡媽給你打五千萬，你自己去挑一棟，多不退少補！”
陳婉直接從手包裏摸出一張銀行卡，密碼等下發你手機，你先拿去花。
這是什麽霸道女總裁，姜明月快愛上沈序她媽了。
“這…阿姨，我不能要。”
看到這麽大一筆錢真的很難不心動，姜明月咬牙堅守住自己的底線。
“你…”
陳婉還要說什麽，門口的門鈴卻突然響了，是沈序定的午餐。
姜明月趁拿菜的時間給沈序發求救消息。
沈序回覆，馬上回來。
姜明月有了盼頭，跟沈序爸媽吃飯的時候輕松了些，面對問題也能自若回答。
陳婉女士熱情張揚，相比之下沈長青就沈穩許多，他帶金絲眼睛，有非常正派的學者氣質。
聊天過程中，姜明月得知陳婉竟然是個非常成功的女投資商人，沈序剛滿月的時候沈長青事業出現瓶頸，一度崩潰，剛出月子的陳婉重新拾起工作，一己之力養活整個家。
姜明月想起自己媽媽，如果姜韻還活著，說不定也和陳婉一樣恣意成功。
這時，沈序開門進來。
姜明月總算松了口氣。
“爸媽，你們來我這邊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。”
沈序走過來坐到姜明月身邊。
“寶寶。”陳婉走到沈序背後，“我不搞突然襲擊，怎麽會發現這麽大的驚喜呢？”
“一直不談戀愛，我一度以為你要再給我帶個兒子回來了，嚇死我了！”
“也不是說兒子不好吧，但是就是不如女兒漂亮可愛。”
陳婉邊說邊輕捏了一下姜明月的臉頰。
“我可太喜歡明月了，簡直就是我心裏的完美女兒。”
“那我當女婿？”
沈序問。
“以後你就這待遇了。”
陳婉毫不留情。
沈序回來後這氣氛就輕松許多了。
僅單對於姜明月而言。
陳婉和沈長青一直就沒覺得哪裏不自在，兩人目光如炬，幾乎要把姜明月盯出個洞來。
吃過晚飯沈序把二老送回自己房子，其實就在距離不遠的隔壁棟，姜明月癱在沙發，感覺比跑了三千米還累。
“沈教授，我今天沒說錯話吧。”
等沈序送完人回來後，姜明月緊張問道，像等著老師批改作業的學生。
“沒有，剛剛回去的路上還一直誇你。”
沈序邊換鞋邊說。
姜明月哦了一聲立馬反應過來，她又不是真的要在未來婆婆那裏博個好印象！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今天說我是你女朋友沒說錯吧……”
她不太有底氣，“今天你媽媽和我拍了照，好像發給了很多人，會給你造成困擾嗎？”
“嗯，我在她朋友圈看見了。”
沈序聲音很淡定。
“啊！那怎麽辦，阿姨行動力也太強了。”
姜明月蹭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，“這事兒是不是被我鬧大了，怎麽辦？”
“沒辦法。”沈序垂眼，收拾茶幾的動作沒停，“你只能嫁給我了。”
“別鬧。”
姜明月又躺下去，想不通這個時候沈序怎麽還有閑心開玩笑。
她冥思苦想一陣沒得出妥善處理方法，但轉念一想，沈序這個當事人都不急，她急什麽。
兩人都是初七開工，沈序會搬回學校公寓住，姜明月還有點不習慣，沈序這人十分有分寸，和他在一起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。
可現在沈序住宿舍去了，自己反倒住在別人房子裏，還只給著市場價零頭的租金。
姜明月心裏有點不舒服，沈序確實是個頂好的朋友，但不能因為他好就這樣占他便宜，想了想，姜明月又重新聯系房子中介。
“煩死，我這麽大一個假期怎麽刺溜一下就滑走了。”
李康延在群裏發了一張研究室外面的照片。
“不想上班！”
有人跟圖。
姜明月已經在後臺了，她拍化妝間：“我也不想上班。”
“請不要拍照。”
突然有帶黑框眼鏡的男人過來按下她手機。
節目後臺什麽時候有這樣的規定了，姜明月正要收起手機，就看見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來。
太多人圍著他，姜明月看不清楚那人的樣子。
應該是節目又請哪位流量嘉賓了，現在的長夢是同期綜藝中最紅最出圈的一檔節目，根本不愁沒流量歌手演員來當飛行嘉賓。
姜明月沒太在意，畫好妝後就去跟編舞老師商量她想改動的細節。
“可以，到時候你戴枝白芍藥，在收尾的時候讓它掉到書生面前。”
編舞老師很讚賞她這個設計，直接與她敲定下來。
雖然姜明月之前一直鉆研的是敦煌舞，但古典舞基礎也不差，在編舞老師的指導下，兩個小時就學會了這只舞。
“換上衣服順一遍吧，等下你搭檔也會過來。”
編舞老師提議。
姜明月只是學會這支舞蹈動作，但她之前說過，這個舞臺最大的看點還是在她與臺下書生的互動上。
最重要的是與搭檔的默契，能不能碰撞出有化學反應的張力。
等她換好衣服出來，工作人員通知她練舞房換到了二樓04號房間，姜明月不敢相信，這個房間可是節目組最頂級的練舞室，不管從面積音響還是燈光來說，04號練舞室都是最好的。
這種好事能輪到她？
姜明月抱著懷疑的態度來到練舞室，發現諾大的房間裏統共就四個人。兩個攝像老師，一個編舞老師，還有一個坐在地上看視頻的年輕男子。
男子看起來年齡不大，他五官深邃，皮膚白皙光滑，看起來極有少年感。
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就是她的搭檔。
“你好，我叫姜明月，請問怎麽稱呼？”
要為期一周的合作夥伴，還是提前認識一下好，姜明月向他介紹自己。
而穿白色衛衣的男子卻挑眉看她，問道：“你不認識我？”
語氣裏是難以置信。
“我應該認識你嗎？”男子語氣不怎麽好，姜明月也不慣著他。
總有小屁孩兒拽天拽地，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該認識他，人沈序這麽牛還沒覺得誰都要認識他呢。
坐在地上看她的人突然輕笑出聲，他蹭一下起身向姜明月伸出手：“我叫許嘉言。”
這名字有點耳熟，但姜明月沒細想，直接了當跟許嘉言說開始排練。
排練時間只有一周，把舞跳順不算難，但要想打磨出彩，就有難度了。
姜明月帶藕荷色長頭紗，上身穿金線鑲邊的藕荷抹胸，下身搭一條同色系流光面料曳地紗裙，在燈光下折射出不同角度的不同色彩。
她站木柵欄裏手提小五花，手背相對手腕相靠，下腰，旋轉，手臂綁的長流蘇袖段從許嘉言面前的書桌拂過。
兩人全程不會對視，卻要又有拉扯的悸動感。
春心蕩漾的純情小書生和名動京華的絕世舞姬，本該是反差很大的一對人設。
可許嘉言全程都只是單手撐下巴直勾勾盯著姜明月，不像被擾亂心緒的小書生，倒像喝花酒的大爺。
第七遍還這樣的時候姜明月直接喊停了音樂，她走下木欄，對許嘉言直言道：“如果還像你之前那樣，你可以先回去忙自己的事，我一個人也可以。”
許嘉言嘴角帶笑，漏出人畜無害的小虎牙：“我錯了，是姐姐太好看了，我看呆了而已。”
少年人的甜言蜜語最會唬人，這聲姐姐許嘉言叫得可謂毫無心理負擔。
姜明月看向鏡頭外，用嘴型問剛進來的工作人員：“炒cp嗎？合同沒說過啊？”
工作人員也搖頭，不知道眼前這位大少爺又要鬧什麽幺蛾子。
“順著他。”
工作人員小聲道，他們也是捧著哄著，生怕這位公子哥就此罷錄。
“我們重新開始，這次我一定配合。”
許嘉言突然變很乖，姜明月不知道這小子肚裏揣著什麽壞水。
可跳完一遍後，姜明月發現他竟真的在認真配合。
不知道許嘉言怎麽突然從良了，接下來兩天他都準時來練舞室報道，和姜明月專心排舞，之間有舞蹈導師來看過他兩的舞臺，說他兩配合很不錯，已經是一個很完整的舞臺了，之後只需要再完善細節就行。
出演前兩天，許嘉言下午有工作來不了，姜明月本想自己再去順順動作，記一下走位，卻不想收到李康延的消息。
“沈仙子今天有物理講座，下午兩點半，速來。”
現在已經快兩點了，姜明月到李康延給定位的時候，講座剛開始幾分鐘，隔著老遠，她就看見外面樓梯有不少人。
不至於吧。
她想。
結果走近一看，還真至於。
裏三層外三層，不僅教室裏面的座位坐滿了，就連窗外走廊也站滿了人。
“我擠不進去。”
她站在外面給李康延發消息。
“等著。”
李康延剛回覆完，就出來接她。
人海。
物理意義上的，姜明月看見李康延憋著一口氣朝她“游”了過來。
“我們要像你剛剛那樣游進去嗎？”
她突然覺得看一眼就已經算是長見識了，倒也不必再深入了解。
可李康延說：“來都來了。”
好無法反駁的理由，咱中國人刻在骨子裏的基因，來都來了。
姜明月還沒說好不好，李康延就已經拽著她游了進去。
好在李康延還算靠譜，給她留了第一排的位置，這些座椅是固定的，只要坐下來就不會擠了。
姜明月長呼一口氣，她剛剛擠得快喘不過氣了，這陣仗堪比晚高峰地鐵，運氣不好的時候鞋都能給你踩掉一只。
“沈序今年不帶課了，只開幾場講座，所以座位可緊張了，前天還抓了兩個倒賣座位的黃牛。”
李康延捂著嘴小聲告訴她。
“那我豈不是賺了。”
姜明月回答。
臺上的沈序戴金絲眼鏡穿白襯衣，姜明月猜想他的本意是想帶眼鏡顯得成熟一點，能鎮住學生。
但他肯定沒想到努力努力白努力，甚至起了反效果。
他這副斯文敗類的樣子讓人看了簡直更想欺負了好嗎。
可能原來只是有點喜歡，但看他這樣一打扮，直接升級為宇宙無敵超級喜歡。
和制服誘惑一個道理。
“帶金絲眼睛禁欲肌肉帕恰狗。”
姜明月總結道。
旁邊的李康延差點笑抽過去，但想著自己怎麽說也是個副教，要在這麽多學生面前裝一下。
於是又立馬恢覆了嚴肅的樣子。
“銀河並不靜止，即便是我們能夠看到的恒星，與我們為鄰的時間可能也不過幾個小時。”
“這個宇宙總是變化，卻又永恒，這聽起來很矛盾。”
“我們每個人身上的原子都來自爆炸的恒星，光是組成你左右手原子就可能來自不同的恒星，可是原子並不會消失，億萬年後，我們成為同一枝椏上的兩片樹葉，或者無人註意角落依偎的兩粒塵埃，這個時候我們再次重逢。”
沈序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。
這個時候有人舉手：“那沈教授的意思是我們都來自恒星？”
沈序點頭，“可以這麽說，我們每個人都是星塵。”
“原子不會湮滅，我們總會再次相遇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沈序看了姜明月一眼，很快把視線移開，繼續闡述今天的主題弦理論。
整場講座兩個小時，幾乎沒人閑聊，秩序非常好，除了李康延起身逮了兩次開閃光燈拍照的學生。
最後是提問環節，主持人照例提醒大家，禁止問沈序任何私生活問題。
雖是慣例，但現場哀嚎聲還是此起彼伏一片，結果沈序卻破天荒拿起話筒：“今天可以問三個，但我有權利不答。”
這簡直比中彩票還難得。
等問專業問題的同學問完後，講座群裏也一致推選出三個呼聲最高的問題，他們在群裏宣誓，無論抽到誰，都問這三個問題的其中一個。
沈序第一個抽的是位長頭發女生，被抽到後她略報羞澀地笑了一下，很守約定地問出群裏熱度第一的問題。
“沈教授，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？”
“沒有確定類型，遇上才有答案。”
沈序答。
現場頓時起哄聲四起，一般這種話一出，就是有確定人選了。於是群裏的問題隨機更新，第二個高熱問題變成了。
“沈教授，您有女朋友嗎？”
沈序推了一下眼鏡，“這題我不回答。”
“那這題不算！”
立馬有人抗議！
“沈教授，你喜歡女生什麽發型！”
有人大喊出這個問題後隱於人群，就怕被扣學分。
“今天喜歡馬尾，明天不知道。”
沒人想到沈序會回答這個問題，於是有許多女生現場開始束馬尾。
“哦呦，今天某人也是紮的馬尾呢。”
李康延撞了一下姜明月肩膀，然後下一秒他抓起姜明月的手高高舉起：“沈教授，她有問題！”
聲音極大，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沈序目光的方向聚焦到她身上。
趕鴨子上架，姜明月聽見後面有人瘋狂讓她問沈序擇偶標準。
頓時她覺得自己拖家帶口，是全村的希望，姜明月視死如歸：“沈教授。”
“你的擇偶標準是什麽？”
大家屏住呼吸，緊張等待沈序回答。
“下次再來聽我講座，我告訴你。”
沈序看著她的眼睛道。
“沈教授你知不知道聽你的講座名額有多難搶！”
大家怨聲載道。
“安靜安靜，再鬧扣學分！”
李康延咳嗽一聲，裝出一副嚴肅老師做派。
他在其他學院學生面前的形象還是不錯的。
現場的躁動在他鎮壓下平息。
“那麽各位，今天的講座到此為止。”
沈序彎腰取U盤，側臉線條流暢。
“大家先坐下。”李康延站起來維持秩序，“和以前一樣，讓沈教授先走三分鐘，教學樓出口有監控，要是被我逮到誰比沈教授先出去，通通扣學分！”
這是為了保護沈序安全。
自從有次沈序下課和學生一起出去，被趁亂摸了一把屁股後，從此物院就有了下課沈序先走三分鐘的傳統。
李康延這樣跟姜明月解釋。
姜明月腦補了下沈序被摸屁股後的反應，噗嗤一下笑出聲。
“沈序當時臉都黑了，一秒鐘沒耽誤親自去盯監控找出兇手掛了他的物理。”
李康延也樂得要死，“氣得我們帕恰狗一周沒來上課，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好想看沈教授談戀愛啊，好像從來都沒見沈教授發很大的火，好想看他為愛爭風吃醋，最好是能當眾宣誓主權那種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超想看仙子下凡。”
後面兩個女生小聲討論。
“想看沈教授發火很簡單。”
李康延突然轉身，“你們努力考他的研究生，不對，博士生，他今年不收研究生了。”
兩個女生欲哭無淚，“我們考不上！”
“可以先考我的研究生啊！”李康延毛遂自薦。
兩個女生不說話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姜明月真的忍不住，她安慰李康延：“如果我學物理肯定考你的研究生，你多好玩啊。”
“是吧，這些人不識貨。”
李康延自信心一點沒被打擊。
三分鐘過去，來聽講座的學生們陸陸續續退場，姜明月突然想起她來的主要目的：“兩天後我的舞臺，你們要不要來看？”
“我超想來看。”說完李康延沮喪道：“可是你知道的，剛開工事情攢了一大堆，今天都是設備出了問題才有空來這個講座。”
“那沈教授呢？”
姜明月帶著希翼問。
“肌肉帕恰狗可是我們研究室頂梁柱，他更忙。”
“你在本人面前叫過這個外號嗎？”
姜明月說。
“叫過，但是很奇怪，沒被打也。”
說話人眼神裏有清澈的愚蠢。
姜明月：……
彩排最後兩天，許嘉言每天都只有上午來和姜明月排練一下，好在這小孩這兩天還算配合，兩人在最後終於培養出點默契。
第四期錄制當天，節目組邀請了將近一千位觀眾評選團。
從這期開始，觀眾投票比例權重會逐漸增加，選手能不能走到決賽，最終還是要真正經歷市場的檢驗。
今天姜明月換了一套新的演出服，和之前排練時穿的形制一樣，只是這套衣服的暗紋更加考究，在臺上流連燈光的照耀下會非常出彩。
她頭上頂了起碼兩斤重的流蘇掛飾，脖子手臂腰和大腿都帶了金銀吊鏈，特別是腳腕處的鈴鐺。
一步一響，鈴動心動。
據說是服裝組早半年就開始準備的。
自己竟然有這麽好的待遇，姜明月至今也沒想清原因。
不管從公司背景還是知名度，她都不是最優選擇。
“姐姐，別緊張嗷，有我當你搭檔就等於保送你進決賽了。”
許嘉言此刻已經扮好書生裝了，如果忽略他說話，倒還有幾分白面書生的氣質。
“你哪裏看出我緊張了？”
姜明月手抖著戴白色芍藥花，這花要在最後跟面紗一起揭下。
“好好好，你不緊張，說話別抖。”許嘉言笑，“手也別抖！”
燈光落，起煙，姜明月和許嘉言趁黑登場。
擺好造型後，燈起，場景布置很簡單，中心構圖。舞姬姜明月站在木柵欄裏，腳邊是寫字的書生許嘉言。
一陣低緩的笛聲，姜明月擡腳，落地，銀玲作響，環佩鋃鐺，如同有萬只銀蝶同時起舞。
鈴鐺聲映襯著背景音樂的鼓點越來越快，蓮步輕曳，手挑芍藥，小書生的心如同銀鈴越響越快。
小書生這時心思早不在書上，他偷看臺上舞姬，神色倉皇。
這時燈光聚集到他臉上，大家看清楚“小書生”的真容後驚嘆聲此起彼伏，這動靜，連臺上的姜明月都聽到了。
現在已經是收尾十幾秒了，燈光都聚集於小書生，她只需要在弱化的燈光下急速旋轉，讓裙秀拂過小書生，等最後的燈光落在兩人身上，她再摘芍藥取面簾。
可就在這時，腳下的木板突然松動，姜明月腳一崴，直接跌到了許嘉言懷裏。
許嘉言反應很快。
小書生羞澀表情殆盡，代替的是勾魂攝有深意的笑，他用筆尖從容不迫挑起舞姬耳邊的芍藥，白色芍藥沾了墨汁，配合姜明月驚愕的表情。
獵物才是獵人。
臺下觀眾不知這是場意外，只覺最後的反轉看得人意猶未盡。
頓時現場掌聲雷動，這個舞臺無疑成為今晚最佳。
許嘉言牽她的手到臺前感謝觀眾。
一擡頭，姜明月看見門口站的沈序。
他倚靠在門邊，燈光暗淡，看不清臉上神色。
入v啦謝謝各位讀者老師支持，入v後一周六更，周一休息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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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序偏頭看姜明月，發現她已經枕著身邊的小羊擺件閉上了眼睛，雙頰有淡淡紅暈，襯得她像顆清脆甜蜜的胭紅李。
“你睡著了嗎？”
沈序小聲問。
“沒睡！你說，我聽著呢！”
姜明月蹭地一下站起來，又搖搖晃晃站不穩，要倒下的那刻被沈序單手接住。
“好輕。”
沈序脫口而出，懷裏的女孩薄得像片紙，他一點也不敢用力。
如同姜明月那天說的一樣，他情緒淡漠，不樂交際，沒談過戀愛，不懂愛。可他喜歡和姜明月在一起，就算只是一起聽風看雲，這算是愛嗎？
他不知道。
他一生順風順水，出身在一個條件不錯的家庭，初中老師發掘物理天賦後就被送到國外重點培養，從此他的生活就只剩物理，寫論文發期刊拿獎，跟被人推著似的。
大家誇讚他的成就，羨慕他的人生，好像他本就該這樣驕傲。
或者說，別人不能想象他的其他可能性。
但比起令人高不可攀的物理學家，說不定他更適合做個跟姜明月一起長大的鄰家哥哥。
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，姜明月經歷了太多事，他一件也不曾得知。
自己這段時間的示好，姜明月究竟是真正看不懂還是委婉拒絕呢？
他又在想，自己對姜明月的感覺，究竟是喜歡，還是對兩人幼時感情的一種追溯投射。
沈序已經有太長時間不曾像今夜這樣困惑。
姜明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了，她下樓，發現廚房煨著一鍋粥，用砂鍋保暖，現在還熱著。
旁邊有紙條，是沈序留的，說他先去上課了，讓她記得喝粥。
打開白色陶瓷蓋，一股濃郁米香撲鼻而來，姜明月感嘆沈序果然學什麽都很牛。
放假時候的時鐘跑得比上班的時候快。
這點姜明月舉雙手讚成，有一天她看見手機上的日期居然從九號嗖一下變到十五號的時候，她甚至有一瞬間質疑是手機出問題了。
但當她不死心回憶完這飛速逝去的六天後，她嘆了一聲，這竟然是真的！她甚至在早上沈序煎的雞蛋餅上看到了時間的痕跡。
就這幾天，沈序甚至已經學會了攤雞蛋餅。前天還做了水煮魚，這可是大菜，縱然切菜手法不熟練，但味道卻是可圈可點。
上崗家庭主夫完全沒有任何問題。
這幾天沈序照常上午上課，中午回來做家庭作業，也就是中午飯，下午兩點再出門上課，五點半回家做飯，然後在收拾廚餘的時候跟姜明月聊幾句廚藝班的事。
想想還挺和諧，可姜明月卻明顯感覺到沈序對她的態度有了微妙變化。
說疏離談不上，但總歸和以前不太一樣。
姜明月試探著問沈序是不是自己喝醉又亂說話了，沈序不回答。
可兩人本就不是真情侶，反倒是現在這樣的距離才是正常的，姜明月沒糾結多久。
今天已經是初六了，初七研究室開工，沈序說要去拜訪一位前輩晚上才會回來。
早餐菜單，牛肉面。多菜多肉少面，姜明月說過要覆工了，保持身材少吃碳水。
吃過早餐姜明月在客廳消食，靠墻站了半小時後借著沙發背拉腿。
這時門口傳來聲音。
姜明月習以為常，連頭都沒往回轉，繼續拉腿。
“你不是去拜訪前輩了嗎？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。”
她問。
回應她的卻是物品落地聲。
姜明月終於收腿轉身看向門口。
玄關處竟站著位穿白色大衣的貴婦人。那位貴婦人保養得當，眉眼精致沒太多皺紋，頭發也梳得很整齊，氣質不凡。
從與沈序相似的眼角，姜明月大概能猜出來人身份。
一瞬間，姜明月感覺自己很忙，幾秒鐘她比了八百個假動作才局促著開口：“阿姨，您好，我是沈序的……”
女朋友？
沈序說的阻隔桃花會不會只針對李康延他們啊。
那說朋友？
萬一沈序跟父母說自己談戀愛了，她澄清關系豈不是讓沈序直接穿幫？
而且哪有朋友在主人家不在的時候擱他家拉腿？！
這突然襲擊實在太猛，姜明月完全沒預想過這樣情況的發生。
要不然還是找個借口給沈序打電話吧，她想。
“女朋友！是不是！”
在姜明月飛速頭腦風暴的時候，那婦人就已經替她定了答案。
“哎喲，上天保佑！”貴婦人在原地做雙手合十的動作。
“真好看一小姑娘呦，你叫什麽名字啊？”
貴婦人上前來摟她胳膊，語氣溫柔和善。
“阿姨，我叫姜明月。”
面對長輩，姜明月十分乖巧。
“叫什麽阿姨，多見外，叫媽！”
“啊？”
姜明月乍一聽還沒聽出啥問題，仔細一想，這問題大了。
“不合適不合適。”
她弱弱擺手。
但沈序媽媽假裝沒聽到她說話，邊摟著姜明月往沙發走，邊單手打電話：“餵，老沈，快回兒子家！有大驚喜！”
大驚喜不會指的是她吧？姜明月惶恐萬分。
兩人坐下，沈序媽媽才想起介紹自己：“寶貝，我叫陳婉，是沈序媽媽，你叫我媽就行了。”
“啊？”
姜明月再一次被驚嚇，沒想到沈序媽媽看起來溫婉和煦，竟然是個社交達人。
陳婉依舊沒在意姜明月這聲帶著驚恐的疑問，而是打開自拍鏡頭要和姜明月合照。
姜明月應付不來這種性格的長輩，只能乖乖比耶配合陳婉動作。
拍完後陳婉拍拍她的手背：“乖乖等我一下哈。”
姜明月以為陳婉要打電話還是什麽，結果身邊的人卻是直接打開修圖軟件，給自己和姜明月的合照加了個濾鏡後，保存，回到微信。
群發，點擊。
“這是我大兒媳婦，叫姜明月，好看吧。”
這是語音，挨個發的。
姜明月楞在原地，感覺自己的行動能力好像出走了，沈序媽媽這哪裏是社交達人，這是社交悍匪。
天吶！她要怎麽跟沈序交代！
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姜明月簡直心如死灰。
“阿姨……”
姜明月正要說話，突然門口又進來了個中年男子，看樣子他應該就是沈序爸爸了。
“叔叔您好。”
禮數當前，姜明月還是先站起來打招呼。
“老公，來看我們大兒媳婦，乖慘了簡直！”
陳婉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把中年男人拉進來。
“明月，你好，我是沈序的爸爸，我叫沈長青，叫我叔叔就好。”
剛才沈長青還沒過來的時候陳婉就跟他說過姜明月的名字了。
“叔叔好。”
姜明月再次鞠躬，然後陳婉和沈長青坐在一起，兩人看著姜明月，時不時對視，然後點頭，微笑。
她想找個地洞鉆下去，不開玩笑。
“你們都住在一起了？進展應該不錯吧。”
陳婉笑著坐得離姜明月近了些。
“沒有沒有，只是借住而已。”
姜明月連忙擺手否認。
“什麽借住，婚後這房子還不是你的，如果不喜歡媽給你打五千萬，你自己去挑一棟，多不退少補！”
陳婉直接從手包裏摸出一張銀行卡，密碼等下發你手機，你先拿去花。
這是什麽霸道女總裁，姜明月快愛上沈序她媽了。
“這…阿姨，我不能要。”
看到這麽大一筆錢真的很難不心動，姜明月咬牙堅守住自己的底線。
“你…”
陳婉還要說什麽，門口的門鈴卻突然響了，是沈序定的午餐。
姜明月趁拿菜的時間給沈序發求救消息。
沈序回覆，馬上回來。
姜明月有了盼頭，跟沈序爸媽吃飯的時候輕松了些，面對問題也能自若回答。
陳婉女士熱情張揚，相比之下沈長青就沈穩許多，他帶金絲眼睛，有非常正派的學者氣質。
聊天過程中，姜明月得知陳婉竟然是個非常成功的女投資商人，沈序剛滿月的時候沈長青事業出現瓶頸，一度崩潰，剛出月子的陳婉重新拾起工作，一己之力養活整個家。
姜明月想起自己媽媽，如果姜韻還活著，說不定也和陳婉一樣恣意成功。
這時，沈序開門進來。
姜明月總算松了口氣。
“爸媽，你們來我這邊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。”
沈序走過來坐到姜明月身邊。
“寶寶。”陳婉走到沈序背後，“我不搞突然襲擊，怎麽會發現這麽大的驚喜呢？”
“一直不談戀愛，我一度以為你要再給我帶個兒子回來了，嚇死我了！”
“也不是說兒子不好吧，但是就是不如女兒漂亮可愛。”
陳婉邊說邊輕捏了一下姜明月的臉頰。
“我可太喜歡明月了，簡直就是我心裏的完美女兒。”
“那我當女婿？”
沈序問。
“以後你就這待遇了。”
陳婉毫不留情。
沈序回來後這氣氛就輕松許多了。
僅單對於姜明月而言。
陳婉和沈長青一直就沒覺得哪裏不自在，兩人目光如炬，幾乎要把姜明月盯出個洞來。
吃過晚飯沈序把二老送回自己房子，其實就在距離不遠的隔壁棟，姜明月癱在沙發，感覺比跑了三千米還累。
“沈教授，我今天沒說錯話吧。”
等沈序送完人回來後，姜明月緊張問道，像等著老師批改作業的學生。
“沒有，剛剛回去的路上還一直誇你。”
沈序邊換鞋邊說。
姜明月哦了一聲立馬反應過來，她又不是真的要在未來婆婆那裏博個好印象！
“我的意思是，我今天說我是你女朋友沒說錯吧……”
她不太有底氣，“今天你媽媽和我拍了照，好像發給了很多人，會給你造成困擾嗎？”
“嗯，我在她朋友圈看見了。”
沈序聲音很淡定。
“啊！那怎麽辦，阿姨行動力也太強了。”
姜明月蹭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，“這事兒是不是被我鬧大了，怎麽辦？”
“沒辦法。”沈序垂眼，收拾茶幾的動作沒停，“你只能嫁給我了。”
“別鬧。”
姜明月又躺下去，想不通這個時候沈序怎麽還有閑心開玩笑。
她冥思苦想一陣沒得出妥善處理方法，但轉念一想，沈序這個當事人都不急，她急什麽。
兩人都是初七開工，沈序會搬回學校公寓住，姜明月還有點不習慣，沈序這人十分有分寸，和他在一起不會覺得有任何不適。
可現在沈序住宿舍去了，自己反倒住在別人房子裏，還只給著市場價零頭的租金。
姜明月心裏有點不舒服，沈序確實是個頂好的朋友，但不能因為他好就這樣占他便宜，想了想，姜明月又重新聯系房子中介。
“煩死，我這麽大一個假期怎麽刺溜一下就滑走了。”
李康延在群裏發了一張研究室外面的照片。
“不想上班！”
有人跟圖。
姜明月已經在後臺了，她拍化妝間：“我也不想上班。”
“請不要拍照。”
突然有帶黑框眼鏡的男人過來按下她手機。
節目後臺什麽時候有這樣的規定了，姜明月正要收起手機，就看見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來。
太多人圍著他，姜明月看不清楚那人的樣子。
應該是節目又請哪位流量嘉賓了，現在的長夢是同期綜藝中最紅最出圈的一檔節目，根本不愁沒流量歌手演員來當飛行嘉賓。
姜明月沒太在意，畫好妝後就去跟編舞老師商量她想改動的細節。
“可以，到時候你戴枝白芍藥，在收尾的時候讓它掉到書生面前。”
編舞老師很讚賞她這個設計，直接與她敲定下來。
雖然姜明月之前一直鉆研的是敦煌舞，但古典舞基礎也不差，在編舞老師的指導下，兩個小時就學會了這只舞。
“換上衣服順一遍吧，等下你搭檔也會過來。”
編舞老師提議。
姜明月只是學會這支舞蹈動作，但她之前說過，這個舞臺最大的看點還是在她與臺下書生的互動上。
最重要的是與搭檔的默契，能不能碰撞出有化學反應的張力。
等她換好衣服出來，工作人員通知她練舞房換到了二樓04號房間，姜明月不敢相信，這個房間可是節目組最頂級的練舞室，不管從面積音響還是燈光來說，04號練舞室都是最好的。
這種好事能輪到她？
姜明月抱著懷疑的態度來到練舞室，發現諾大的房間裏統共就四個人。兩個攝像老師，一個編舞老師，還有一個坐在地上看視頻的年輕男子。
男子看起來年齡不大，他五官深邃，皮膚白皙光滑，看起來極有少年感。
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就是她的搭檔。
“你好，我叫姜明月，請問怎麽稱呼？”
要為期一周的合作夥伴，還是提前認識一下好，姜明月向他介紹自己。
而穿白色衛衣的男子卻挑眉看她，問道：“你不認識我？”
語氣裏是難以置信。
“我應該認識你嗎？”男子語氣不怎麽好，姜明月也不慣著他。
總有小屁孩兒拽天拽地，覺得全天下的人都該認識他，人沈序這麽牛還沒覺得誰都要認識他呢。
坐在地上看她的人突然輕笑出聲，他蹭一下起身向姜明月伸出手：“我叫許嘉言。”
這名字有點耳熟，但姜明月沒細想，直接了當跟許嘉言說開始排練。
排練時間只有一周，把舞跳順不算難，但要想打磨出彩，就有難度了。
姜明月帶藕荷色長頭紗，上身穿金線鑲邊的藕荷抹胸，下身搭一條同色系流光面料曳地紗裙，在燈光下折射出不同角度的不同色彩。
她站木柵欄裏手提小五花，手背相對手腕相靠，下腰，旋轉，手臂綁的長流蘇袖段從許嘉言面前的書桌拂過。
兩人全程不會對視，卻要又有拉扯的悸動感。
春心蕩漾的純情小書生和名動京華的絕世舞姬，本該是反差很大的一對人設。
可許嘉言全程都只是單手撐下巴直勾勾盯著姜明月，不像被擾亂心緒的小書生，倒像喝花酒的大爺。
第七遍還這樣的時候姜明月直接喊停了音樂，她走下木欄，對許嘉言直言道：“如果還像你之前那樣，你可以先回去忙自己的事，我一個人也可以。”
許嘉言嘴角帶笑，漏出人畜無害的小虎牙：“我錯了，是姐姐太好看了，我看呆了而已。”
少年人的甜言蜜語最會唬人，這聲姐姐許嘉言叫得可謂毫無心理負擔。
姜明月看向鏡頭外，用嘴型問剛進來的工作人員：“炒cp嗎？合同沒說過啊？”
工作人員也搖頭，不知道眼前這位大少爺又要鬧什麽幺蛾子。
“順著他。”
工作人員小聲道，他們也是捧著哄著，生怕這位公子哥就此罷錄。
“我們重新開始，這次我一定配合。”
許嘉言突然變很乖，姜明月不知道這小子肚裏揣著什麽壞水。
可跳完一遍後，姜明月發現他竟真的在認真配合。
不知道許嘉言怎麽突然從良了，接下來兩天他都準時來練舞室報道，和姜明月專心排舞，之間有舞蹈導師來看過他兩的舞臺，說他兩配合很不錯，已經是一個很完整的舞臺了，之後只需要再完善細節就行。
出演前兩天，許嘉言下午有工作來不了，姜明月本想自己再去順順動作，記一下走位，卻不想收到李康延的消息。
“沈仙子今天有物理講座，下午兩點半，速來。”
現在已經快兩點了，姜明月到李康延給定位的時候，講座剛開始幾分鐘，隔著老遠，她就看見外面樓梯有不少人。
不至於吧。
她想。
結果走近一看，還真至於。
裏三層外三層，不僅教室裏面的座位坐滿了，就連窗外走廊也站滿了人。
“我擠不進去。”
她站在外面給李康延發消息。
“等著。”
李康延剛回覆完，就出來接她。
人海。
物理意義上的，姜明月看見李康延憋著一口氣朝她“游”了過來。
“我們要像你剛剛那樣游進去嗎？”
她突然覺得看一眼就已經算是長見識了，倒也不必再深入了解。
可李康延說：“來都來了。”
好無法反駁的理由，咱中國人刻在骨子裏的基因，來都來了。
姜明月還沒說好不好，李康延就已經拽著她游了進去。
好在李康延還算靠譜，給她留了第一排的位置，這些座椅是固定的，只要坐下來就不會擠了。
姜明月長呼一口氣，她剛剛擠得快喘不過氣了，這陣仗堪比晚高峰地鐵，運氣不好的時候鞋都能給你踩掉一只。
“沈序今年不帶課了，只開幾場講座，所以座位可緊張了，前天還抓了兩個倒賣座位的黃牛。”
李康延捂著嘴小聲告訴她。
“那我豈不是賺了。”
姜明月回答。
臺上的沈序戴金絲眼鏡穿白襯衣，姜明月猜想他的本意是想帶眼鏡顯得成熟一點，能鎮住學生。
但他肯定沒想到努力努力白努力，甚至起了反效果。
他這副斯文敗類的樣子讓人看了簡直更想欺負了好嗎。
可能原來只是有點喜歡，但看他這樣一打扮，直接升級為宇宙無敵超級喜歡。
和制服誘惑一個道理。
“帶金絲眼睛禁欲肌肉帕恰狗。”
姜明月總結道。
旁邊的李康延差點笑抽過去，但想著自己怎麽說也是個副教，要在這麽多學生面前裝一下。
於是又立馬恢覆了嚴肅的樣子。
“銀河並不靜止，即便是我們能夠看到的恒星，與我們為鄰的時間可能也不過幾個小時。”
“這個宇宙總是變化，卻又永恒，這聽起來很矛盾。”
“我們每個人身上的原子都來自爆炸的恒星，光是組成你左右手原子就可能來自不同的恒星，可是原子並不會消失，億萬年後，我們成為同一枝椏上的兩片樹葉，或者無人註意角落依偎的兩粒塵埃，這個時候我們再次重逢。”
沈序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。
這個時候有人舉手：“那沈教授的意思是我們都來自恒星？”
沈序點頭，“可以這麽說，我們每個人都是星塵。”
“原子不會湮滅，我們總會再次相遇。”
說這話的時候沈序看了姜明月一眼，很快把視線移開，繼續闡述今天的主題弦理論。
整場講座兩個小時，幾乎沒人閑聊，秩序非常好，除了李康延起身逮了兩次開閃光燈拍照的學生。
最後是提問環節，主持人照例提醒大家，禁止問沈序任何私生活問題。
雖是慣例，但現場哀嚎聲還是此起彼伏一片，結果沈序卻破天荒拿起話筒：“今天可以問三個，但我有權利不答。”
這簡直比中彩票還難得。
等問專業問題的同學問完後，講座群裏也一致推選出三個呼聲最高的問題，他們在群裏宣誓，無論抽到誰，都問這三個問題的其中一個。
沈序第一個抽的是位長頭發女生，被抽到後她略報羞澀地笑了一下，很守約定地問出群裏熱度第一的問題。
“沈教授，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？”
“沒有確定類型，遇上才有答案。”
沈序答。
現場頓時起哄聲四起，一般這種話一出，就是有確定人選了。於是群裏的問題隨機更新，第二個高熱問題變成了。
“沈教授，您有女朋友嗎？”
沈序推了一下眼鏡，“這題我不回答。”
“那這題不算！”
立馬有人抗議！
“沈教授，你喜歡女生什麽發型！”
有人大喊出這個問題後隱於人群，就怕被扣學分。
“今天喜歡馬尾，明天不知道。”
沒人想到沈序會回答這個問題，於是有許多女生現場開始束馬尾。
“哦呦，今天某人也是紮的馬尾呢。”
李康延撞了一下姜明月肩膀，然後下一秒他抓起姜明月的手高高舉起：“沈教授，她有問題！”
聲音極大，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沈序目光的方向聚焦到她身上。
趕鴨子上架，姜明月聽見後面有人瘋狂讓她問沈序擇偶標準。
頓時她覺得自己拖家帶口，是全村的希望，姜明月視死如歸：“沈教授。”
“你的擇偶標準是什麽？”
大家屏住呼吸，緊張等待沈序回答。
“下次再來聽我講座，我告訴你。”
沈序看著她的眼睛道。
“沈教授你知不知道聽你的講座名額有多難搶！”
大家怨聲載道。
“安靜安靜，再鬧扣學分！”
李康延咳嗽一聲，裝出一副嚴肅老師做派。
他在其他學院學生面前的形象還是不錯的。
現場的躁動在他鎮壓下平息。
“那麽各位，今天的講座到此為止。”
沈序彎腰取U盤，側臉線條流暢。
“大家先坐下。”李康延站起來維持秩序，“和以前一樣，讓沈教授先走三分鐘，教學樓出口有監控，要是被我逮到誰比沈教授先出去，通通扣學分！”
這是為了保護沈序安全。
自從有次沈序下課和學生一起出去，被趁亂摸了一把屁股後，從此物院就有了下課沈序先走三分鐘的傳統。
李康延這樣跟姜明月解釋。
姜明月腦補了下沈序被摸屁股後的反應，噗嗤一下笑出聲。
“沈序當時臉都黑了，一秒鐘沒耽誤親自去盯監控找出兇手掛了他的物理。”
李康延也樂得要死，“氣得我們帕恰狗一周沒來上課，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好想看沈教授談戀愛啊，好像從來都沒見沈教授發很大的火，好想看他為愛爭風吃醋，最好是能當眾宣誓主權那種。”
“就是就是，超想看仙子下凡。”
後面兩個女生小聲討論。
“想看沈教授發火很簡單。”
李康延突然轉身，“你們努力考他的研究生，不對，博士生，他今年不收研究生了。”
兩個女生欲哭無淚，“我們考不上！”
“可以先考我的研究生啊！”李康延毛遂自薦。
兩個女生不說話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姜明月真的忍不住，她安慰李康延：“如果我學物理肯定考你的研究生，你多好玩啊。”
“是吧，這些人不識貨。”
李康延自信心一點沒被打擊。
三分鐘過去，來聽講座的學生們陸陸續續退場，姜明月突然想起她來的主要目的：“兩天後我的舞臺，你們要不要來看？”
“我超想來看。”說完李康延沮喪道：“可是你知道的，剛開工事情攢了一大堆，今天都是設備出了問題才有空來這個講座。”
“那沈教授呢？”
姜明月帶著希翼問。
“肌肉帕恰狗可是我們研究室頂梁柱，他更忙。”
“你在本人面前叫過這個外號嗎？”
姜明月說。
“叫過，但是很奇怪，沒被打也。”
說話人眼神裏有清澈的愚蠢。
姜明月：……
彩排最後兩天，許嘉言每天都只有上午來和姜明月排練一下，好在這小孩這兩天還算配合，兩人在最後終於培養出點默契。
第四期錄制當天，節目組邀請了將近一千位觀眾評選團。
從這期開始，觀眾投票比例權重會逐漸增加，選手能不能走到決賽，最終還是要真正經歷市場的檢驗。
今天姜明月換了一套新的演出服，和之前排練時穿的形制一樣，只是這套衣服的暗紋更加考究，在臺上流連燈光的照耀下會非常出彩。
她頭上頂了起碼兩斤重的流蘇掛飾，脖子手臂腰和大腿都帶了金銀吊鏈，特別是腳腕處的鈴鐺。
一步一響，鈴動心動。
據說是服裝組早半年就開始準備的。
自己竟然有這麽好的待遇，姜明月至今也沒想清原因。
不管從公司背景還是知名度，她都不是最優選擇。
“姐姐，別緊張嗷，有我當你搭檔就等於保送你進決賽了。”
許嘉言此刻已經扮好書生裝了，如果忽略他說話，倒還有幾分白面書生的氣質。
“你哪裏看出我緊張了？”
姜明月手抖著戴白色芍藥花，這花要在最後跟面紗一起揭下。
“好好好，你不緊張，說話別抖。”許嘉言笑，“手也別抖！”
燈光落，起煙，姜明月和許嘉言趁黑登場。
擺好造型後，燈起，場景布置很簡單，中心構圖。舞姬姜明月站在木柵欄裏，腳邊是寫字的書生許嘉言。
一陣低緩的笛聲，姜明月擡腳，落地，銀玲作響，環佩鋃鐺，如同有萬只銀蝶同時起舞。
鈴鐺聲映襯著背景音樂的鼓點越來越快，蓮步輕曳，手挑芍藥，小書生的心如同銀鈴越響越快。
小書生這時心思早不在書上，他偷看臺上舞姬，神色倉皇。
這時燈光聚集到他臉上，大家看清楚“小書生”的真容後驚嘆聲此起彼伏，這動靜，連臺上的姜明月都聽到了。
現在已經是收尾十幾秒了，燈光都聚集於小書生，她只需要在弱化的燈光下急速旋轉，讓裙秀拂過小書生，等最後的燈光落在兩人身上，她再摘芍藥取面簾。
可就在這時，腳下的木板突然松動，姜明月腳一崴，直接跌到了許嘉言懷裏。
許嘉言反應很快。
小書生羞澀表情殆盡，代替的是勾魂攝有深意的笑，他用筆尖從容不迫挑起舞姬耳邊的芍藥，白色芍藥沾了墨汁，配合姜明月驚愕的表情。
獵物才是獵人。
臺下觀眾不知這是場意外，只覺最後的反轉看得人意猶未盡。
頓時現場掌聲雷動，這個舞臺無疑成為今晚最佳。
許嘉言牽她的手到臺前感謝觀眾。
一擡頭，姜明月看見門口站的沈序。
他倚靠在門邊，燈光暗淡，看不清臉上神色。
入v啦謝謝各位讀者老師支持，入v後一周六更，周一休息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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